翌日,正阳宫。
按照燕国的惯例,每月初一、十五,各宫妃嫔都要去给皇後请安。这一日正好是初一,辰时未到皇後宫里已经聚满了莺莺燕燕,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段皇後前几日忙著张罗宫宴,如今脸上仍带著几分倦容,不过还是面带温和的笑意接受妃嫔们的问候。
凤目扫了一圈,却没有看见贞婕妤,正准备询问,却见毓灵身边的贴身宫女宝珠匆匆求见。
“你家娘娘呢?”皇後问道。
“启禀皇後娘娘,我家娘娘身子欠佳,正卧床休息,今日无法来请安了,特派奴婢前来代为请罪。”宝珠跪禀道。
“昨日宴会穿的那麽清凉,晚上又要伺候陛下,难怪要病倒了!”一位身著粉色宫装的妃嫔不冷不热的低声嘲讽了一句。
“可不是嘛?才不过侍寝了一次,就这般拿腔拿调不来请安,简直目中无人!”另一位身著杏黄襦裙的妃嫔也应和道。
皇後眼神严厉的看了一眼两位拈酸吃醋的妃嫔,冷冷道:“琳嫔,芳嫔,你们忘记宫中的规矩了吗?”
皇後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但在宫中威望极高,琳嫔芳嫔闻言神色一凛,连忙跪下道:“臣妾不敢!”
“陛下一直希望後宫和睦,最恨妃嫔之间为了争宠勾心斗角互相攻讦,本宫身为皇後,自当尽心尽力,维护後宫和谐。念你们初犯,自行回去闭门悔过三日,抄写十遍女则。”
处罚完两位妃嫔,皇後转过身,和颜悦色的对宝珠嘱咐:“北国天寒地冻,贞婕妤身娇体贵,恐怕一时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吧。请太医看过病了吗?”
“回禀娘娘,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只需按时服药,卧床静养几日。”
“嗯,回去让婕妤好好养病。对了,本宫这里有一些上好的山参,你带一些回去给婕妤用。”
“奴婢代主子谢娘娘关心。”宝珠跪谢,领著赏赐就下去了,身後的淑妃元蕙芝盯著她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毓灵自然不是拿腔拿调不把皇後放在眼里,而是真的伤得下不得床,卧榻修养了三日,才把身上那些不堪入目的伤养好。
在床上躺了三天,毓灵闷得发慌,终於可以下床行走,正好遇到雪後初霁的好天气,便抱著暖手炉披著紫貂裘,带著宝珠去御花园赏梅散心。
宝珠本来担心毓灵的身体,但看她出来走了一圈脸色反而红润了不少,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主仆二人兴致勃勃的逛了一会儿,便来到小亭子里歇脚。宝珠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箱篓,麻利的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茶叶、茶壶和小炉子,取了干净的雪水煮茶。
以前在洛阳的时候,每当下雪天,毓灵就爱带著她四处赏雪,看到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一边煮茶品茗一边欣赏雪景,端的是风雅无边。
“赏雪煮茶,好雅兴呀,能加我一个吗?”淑妃元蕙芝笑吟吟走了过来。
“是姐姐呀。”毓灵笑著起身跟她见礼,“姐姐若是不嫌弃,自然欢迎之至。”
元蕙芝亲热携著毓灵的手,与她并肩坐下,姿态优雅的端起茶碗,小小呷了一口茶,突然慨叹道:“愚姐世居淮南,那里一年难得下雪,记得小时候每次下雪我都特别高兴,总是缠著兄长带我出去玩雪。如今在这龙城,一年倒有四五个月积雪不消,反倒让人提不起赏雪的兴致了。”
毓灵见元蕙芝露出伤感的神色,不禁也触动了思乡的情绪,也幽幽叹了一声道:“姐姐在这里常常思念家人吗?”
“自然会的。可是我们女子总得嫁人,出嫁随夫,命该如此,也只能听从了。”
毓灵柳眉微挑,心中有几分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有出声反驳她,毕竟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突然远远的一条小小的人影渐渐跑近,元蕙芝轻咦一声:“这不是太子殿下麽?”
那男孩也看到了亭子中的两位丽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给她们行礼。走近了便看清他的样貌,大约十一二岁光景的小小少年郎,长得颇为清俊,深邃的轮廓跟宇文清岚有五六分肖似,但狭长的凤眼却像极了段皇後,不用说肯定是宇文清岚与皇後所生的嫡长子宇文鸿彦了。
没想到宇文清岚的儿子都这麽大了,毓灵有点意外,仔细打量却发现太子神色郁郁不乐,眼圈似乎隐隐发红。
“鸿彦,又被陛下责罚了?”元蕙芝上前几步拉起太子的手,柔声问道。
“是儿臣愚钝,又没有答对父皇考校的问题。”宇文鸿彦低著头喃喃道,神情有几分沮丧。
“鸿彦莫难过,慢慢来,你父皇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切不可灰心哦。”元蕙芝微笑著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
“嗯,儿臣明白,儿臣会加倍努力的。”宇文鸿彦点点头,漆黑的眸子亮闪闪的,显得颇为乖巧可爱。
毓灵虽然恨宇文清岚,但这麽乖巧懂事的孩子却著实讨喜,不禁也对他鼓励的笑了笑。
她的神色原本如冰雪般清冷,这一笑却恍似春回大地,豔光逼人,宇文鸿彦看得呆了一下,旋即小脸微红的低下头,心想,这位就是父皇新纳的宠姬,传说中的兰陵郡主吧,果然是……不同凡响……
毓灵好笑的看著小太子红著脸离去,浑然不知自己无意间的一笑已在对方幼小的心灵印下深深的烙印。
“那个……宇文,啊不,陛下平时对太子一贯这麽严厉麽?”毓灵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是的,不光是太子,陛下对几位皇子的教育都非常重视,经常考校他们的功课,答不上来就会挨罚。不过……”元蕙芝顿了一下,继续道,“最近陛下心情不好,今日太子只怕正巧撞上了,所以格外惨一些。”
心情不好就拿孩子出气?算哪门子教育啊!毓灵撇撇嘴,心中颇为不屑,嘴上却又问:“陛下因何事心情不好啊?”
“听说是因为忧心军费的事情,十万大军在江北与魏军对峙已有数月,军费耗资巨大,导致国库紧张,陛下正想方设法筹集银饷呢。听说陛下抓了很多洛阳的富商,逼他们交出钱财。我还听说,有个姓姬的号称洛阳首富的,因为不肯交出钱财,被陛下投入天牢了呢!”
“什……什麽!”毓灵闻言娇躯剧震,激动之下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碗,“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人姓姬的叫什麽名字?是不是叫姬凤卿?”
“哎,好像就是叫这名字呢!怎麽?妹妹认识此人?”
“哦,没……没有,我也只是听说过此人名字,并不相识。”毓灵不便实说,只好随口敷衍了几句,但这个要命的坏消息已经彻底坏了她赏雪的兴致,她匆匆聊了几句就借口身体不适,起身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