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洛阳,巍峨的皇宫笼罩在一片朦胧细雨之中。宏伟的建章宫前,数株名贵的御袍黄牡丹迎着微风细雨轻轻摇曳着,娇嫩的金黄色花瓣沾着点点雨露,宛若二八少女含羞绽放的娇颜,美不胜收。
一个高挑清瘦的男子透过雨幕缓缓走近,径直走入建章宫的大殿,他身上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衣布衫,配上一张白净无奇的面孔,看上去像个落拓的书生,无人知晓他竟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药王无机子。
身着一袭纯白色团龙云纹织锦常服的宇文清岚亲自出迎,无机子只是淡淡的稽首行礼,并未行跪拜之礼,宇文清岚也不以为杵,反而给他赐座,又让人送上极品大红袍。二人客套寒暄几句後,宇文清岚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已经给毓灵请过脉了,可有什麽问题?”
无机子不慌不忙的低头呷了一小口茶,并不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陛下,若是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您会选择留谁?”
宇文清岚心头一震,冲口而出道:“自然保大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了点,事实上按照皇室惯例,遇到难产时,除非皇帝或太後特别嘱咐,通常是以皇嗣为重,但现在他却毫不犹豫的说要保大人。
宇文清岚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掩饰似地低咳一声,解释道:“朕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子嗣,况且贞婕妤年纪那麽轻,就算失去这个孩子,以後也有的是机会再怀上。”
无机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宇文清岚的失态,严肃的点点头道:“陛下这样想最好,实不相瞒,娘娘这一胎问题很大,在怀孕初期她曾中过一种名叫子母草的罕见奇毒,致使胎儿发育异常,因而要想母子俱全是不可能的。若是陛下执意要孩子,我还真有些为难,因为这孩子定会难产,即使历经万难生下来也多半是个痴呆的废人;不过既然陛下说要保大人,那便好办的多,应当尽快堕下这个胎儿,这样母体才能早日康复。”
无机子的话正好与殷洛秋的密语不谋而合,不由得宇文清岚不信,他虎目圆睁,怒道:“竟有人敢谋害皇嗣!先生能否看出她到底是怎麽中的毒?”
无机子摇摇头,道:“我只能诊出娘娘中了什麽毒,至於怎麽中的毒,我就无法推断出来了。”
宇文清岚的薄唇紧紧抿起,心头一阵刺痛,从建康到洛阳这一路过来,他都看在眼里,毓灵虽然身子虚弱,却始终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孩子,不舍得他受丝毫伤害,这个孩子分明就是她的心灵寄托,却偏偏是个祸胎,不得不除去。到底是谁这麽狠毒,竟然要谋害他心爱的女人和他的子嗣,让他查出来,哼,必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宇文清岚死死捏着椅子的把手,眼中风云变幻,阴沈可怖。
无机子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桌案前,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起来,写完看也不看一眼就递到宇文清岚手中,道:“陛下命人按此药方煎好药,让娘娘服下,一盏茶功夫孩子就会流出来。”
宇文清岚神色凝重的接过药方,迟疑的问道:“那……拿掉孩子後,是否会影响到她以後的生育能力?”
“无妨,她体内的毒素大部分聚集在胎儿身上,胎儿流出毒就解了大半,届时我再开一张药方,彻底祛除她体内的余毒,再调理一段时日便很快可以痊愈了。”
无机子交代完毕,就躬身告退,宇文清岚脸色沈郁的攥着药方,半晌,才哑着嗓子吩咐道:“来人,着太医院按照这个方子煎好了药端过来。”
内侍捧着药方走出殿去,匆匆朝太医院赶去,却不知殿门外隐蔽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没。
两个时辰後,一碗热气腾腾的黑乎乎的汤药送入了建章宫,摆在皇帝日理万机的案前,顿时庄严的大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宇文清岚盯着那碗堕胎药,心里再次抽疼起来,即位这麽多年,他还从未赐过妃子堕胎药,更何况还是他上心的女子。得知她怀孕的讯息後,他也曾欣喜若狂,也曾满怀期待,然而如今却不得不亲手除去自己的亲骨肉。想起她那憔悴苍白的小脸,她抚着小腹一脸憧憬的微笑,他突然不忍起来,到底该怎麽跟她说呢?失去孩子她该有多伤心!
就在宇文清岚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窗棂中映出一个婉约美好的轮廓。
“臣妾求见陛下。”门外传来淑妃元蕙芝温婉甜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