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字孔方,相亲如兄,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无论何事,非钱不行。”此文出自西晋鲁褒的《钱神论》,若是此时鲁褒当面,丁寿定会和其把酒言欢,大呼知己,原因无他,二爷没钱了。
按说这货有当初富贵赌坊的银子打底,后来又起了崔万山那个倒霉蛋的藏银,十余万两的银子已足够他胡吃海喝几辈子了,奈何这位爷遇人不淑,在运河上收了个急于自主创业的好奴才。
“小人这些年出吴会、尽松江、走淮扬、抵幽蓟,虽碍于本钱没把生意做大,可这眼界却开阔不少,苏州一带织户密集,可经营棉布,若将苏浙的棉布、丝绸,徽州的茶叶、竹木运销于四面八方,再把长江中上游的木材、粮食运至长江下游贩卖,还可利用运河航道,将北方的棉花、大豆运至江南,再把江南的特产运往北方,扬州处天下之中,则可经营盐业;小人家乡徽州贫穷,则可经营典当。再有老爷您官面照看,不出数年则您老足不出户,财源滚滚……”程澧循循善诱,像极了后世拉风投的创业者。
于是,在自家奴才为自己绘制的未来美好蓝图的憧憬下,丁寿将自己几乎全部家当交给了程澧经营,着急给梅金书找个太医院的差事也是因为二爷不想养闲人了,可惜了,钱到用时终恨少,随着谭淑贞二女跟了他,东厂给他那个小院已经不够用了。
按说明朝北京城的房价还没到后世帝都的水平,正阳门外一间小院不过二十余两,可要让丁寿住外城,每天大清早的往内城赶,对于爱享受的丁二爷来说打死也不干,可内城寸土寸金,想要置办个像样的宅子起码几千两,对于手头正紧的丁寿来说压力有点大。
幸好正到了过年的时候,户部该发放这一年的俸禄,丁寿兴冲冲的去领工资,才晓得现实与梦想差别有点大……
“这是什么意思?”丁寿指着他眼前的一袋子胡椒,不解问道。
“丁大人,这是您的俸禄啊。”发放俸禄的是户部一个大使,未入流的小吏,对丁寿很是客气。“您是正四品的官职,每月俸禄二十四石,按一两银折米四石,全年应是七十二两,按户部每斤胡椒折俸百贯,这斤胡椒您还是占了便宜的。”
啪,丁寿将占了便宜的胡椒扔了回去,看着他的一张黑脸,那大使笑道:“若大人不喜胡椒,下官可用苏木替代,按折俸例,您可换二斤苏木……”
“要钱。”丁寿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这个……”大使脸上满是难色,“好吧,就给丁大人您破个例,今后下官靠您多照应了。”
才满意的点头,丁寿就看到了大使送过来的一沓子宝钞,脸顿时黑了,“这是什么?”
“大明宝钞啊。”大使一脸无辜的说道。
我要大明宝钞擦屁股么,一把攥住眼前户部大使的衣领,丁寿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一两银子折米四石,这是江南苏常之地才有的米价,按这个价格折俸也就算了,竟然给老子宝钞,看老子像冤大头么。
要说大明朝还真是超前发展,发行纸币时间遥遥领先世界其他国家,由洪武八年开始使用的大明通行宝钞是除铜钱外官方唯一认可的交易货币,那时候官方公信力使得百姓倒还认可,一贯宝钞合银一两,可问题是朱重八根本不懂经济学,发行纸币没有准备金就罢了,以后的日子里钱不够,纸来凑,百多年下来大明宝钞早成了废纸,也不能说百无一用,民间还有用它给官府交税的,户部也用这东西来支付官员俸禄,反正一个坑一个,你要拿这玩意买东西,要么脑子有病要么故意去砸场子的。
那大使不慌不忙道:“丁大人,在下做事都是按着朝廷法度,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莫要有辱斯文。”
看了看周围人等侧目,丁寿冷哼一声松开手,扭头就走。
那大使见丁寿没了身影,嗤笑一声扭过身子,向后堂恭敬地道:“大人您看下官办得可好?”
影壁后转出两个人来,一个年长的正是户部郎中李梦阳,捻须轻轻点了点头,另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面带忧色道:“李兄,这丁寿圣眷正隆,何必在这小事上给他难堪。”
李梦阳轻哼道:“武人无知,不晓朝廷法度,此等佞幸环绕陛下,堵塞言路,有碍圣聪,偏要让他晓得这六部还不是他为所欲为之地。”话锋一转,对年轻人道:“惟中休提他了,昨日在李阁老府中诗会,阁老还曾夸奖于你。”
年轻人喜形于色,“李相也知江西严惟中?”
李梦阳得意道:“某昨日将你的诗词呈给阁老,言是乙丑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严嵩所作,阁老对你诗文甚是满意,称文意峻洁,有意擢你为翰林编修。”
严嵩听闻喜不自禁:“惟中多谢李兄提携。”
“你我兄弟何须客气,今后朝堂上荡涤宵小,澄清玉宇还需我等携手才是。”李梦阳脸带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