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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建州女真

第一百零一章、建州女真

  鸦鹘关,关隘险要如同猛禽鸦鹘俯视,有关卡三道,故又名三道关,同为成化年间韩斌所建,建关本为限制建州女真的出入并防止朝鲜使臣窥视辽东虚实,这里既是通往建州卫的主要通道,亦为朝鲜使臣入贡的必经之路。

  刘晖恐关外女真部落冒充匪帮劫掠使团,欲带大军护送丁寿等人至鸭绿江畔,丁寿婉言拒绝:“多谢将军美意,若是带的人多怕吓得没人敢来。”

  刘晖闻言错愕,难不成这位还盼着被劫,丁寿洒然一笑,“丁某另有事相托。”随即与刘晖耳语了几句,刘晖点头应是。

  一行人出关不久,天空中纷纷扬扬开始飘起雪来,塞外春日更增了几分寒意。

  王廷相却不知何故欣喜不已,口中一边吟着“飞雪带春风,徘徊乱绕空”,一边不时展袖承接雪花,仔细观看。

  丁寿看得奇怪,开口问道:“子衡兄又做的什么古怪?”

  甩袖将雪花掸掉,王廷相笑道:“常人都道冬天雪花六出,春天雪花五出,愚兄不以为然,故每逢春雪,必细细观看。”

  没想到这王子衡还有这份实践出真知的情怀,丁寿笑道:“结果呢?”

  “辽东之地雪花与关内并无不同,结果皆是六出。”王廷相摇头道。

  丁寿呵呵一笑:“雪花落地,化而为水,蒸腾成气,介于云端,飘忽不定,遇冷重又集结,甘霖瑞雪皆由此而来,谈何六出五出。”话刚出口,又暗自后悔,与明朝人讲自然科学是不是超前了点。

  不料王廷相闻言大喜,“贤弟也认为天地万物皆由元气聚合而成?”

  “啊?”丁寿有些发懵。

  “万物为阴阳一气所聚,气聚则生,气散则亡,虚空之中,气无处不在,元气之上无物无道无理。”

  丁寿隐隐觉得王廷相所言已不限于物态,似乎和原子论有些相似。

  “是故气有聚散,从无灭息。譬如冰之于海,寒而为冰,聚也;融澌而为水,散也。其聚其散,冰固然在有无间变化,而海之水则无损焉。”难得碰到同道中人,王廷相兴奋的讲个不停:“造化自有入无,自无为有,此气常在,未尝澌灭。”

  擦,质量守恒定律,明朝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二爷彻底不淡定了。

  王廷相还在口若悬河,丁寿忽然眉头一皱,王廷相也有所感,向西北方望去。

  随着大地震动,西北方烟尘滚滚,战马嘶鸣,越来越近。

  李春美拨马上前,“大人,约有数百骑军,如何是好?”

  丁寿不见惊慌,“来的可是建州女真?”

  “此地只能是他们,如此兵势,来的怕是三卫奴酋。”李春美回道。

  转向王廷相,丁寿道:“子衡兄可愿与我一同会会这建州三卫?”

  “固所愿尔。”王廷相脚尖一点马腹,率先而出,丁寿紧随其后。

  骑兵越冲越近,马上骑士容貌已然依稀可见,大多身着皮袍,光着脑袋,眯眯眼中露出凶光,脑后的金钱鼠尾随风摆动。

  一声冷笑,丁寿从旁边李春美处接过长枪,向着对面骑兵掷去。

  枪如流星,十数丈距离转瞬即至,正插在迎面马速最快的骑兵前,枪头深深没入黑色大地,枪杆颤动不已。

  当先的骑兵眼前突有拦阻,拨马避之不及,只得极力紧勒马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犹如人立,马上骑士坐立不住,翻身坠马。

  随后而来的骑兵为了躲避纷纷原地勒马,一时间一往无前的气势为之一滞。

  丁寿气运丹田,高声喝出:“大明钦差在此,来人还不下马拜见。”

  声音用天魔真气送出,激荡心神,对面马匹纷纷躁动,骑士极力安抚,相互眼神之间皆有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之色。

  若真是开战倒好,数百骑兵一拥而上,什么人也给踏成肉泥,偏偏主子交代对面人只能威吓,不能伤人,如今自方气势已堕,威吓不成,下一步如何做倒让这些平日只知渔猎的女真汉子头疼。

  忽然后面骑兵如同潮水般分开两边,一行五六骑当先而来。

  马上之人到了丁寿几人对面便纷纷下马,还有两三丈的距离纷纷跪倒,齐声报名:“建州卫都督佥事完者秃(建州左卫都督佥事脱罗)(建州右卫都指挥使卜花秃)参见钦差大人。”

  丁寿心中冷笑,果然建州三卫都到了,倒省了麻烦,眼神示意王廷相下马,他走上前去一一搀扶,满脸堆笑道:“大家同朝为官,几位大人何必客气。”

  三人袭职已三十多年,按明廷规定降等袭职,满二十五年可升迁一级,如今基本都恢复到父祖职位,三卫之中完者秃为长,开口笑道:“本想列队迎接几位大人,奈何这帮阿哈(奴才)们没见过世面,毛躁了些,若有冒犯还请钦差大人恕罪。”

  丁寿连说无妨,完者秃等人说已摆下酒宴款待钦差,众人遂移步完者秃的建州卫城。

  说是卫城,其实就是在富尔江野猪沟的老砬子沟山上建了个城寨,建州女真已受封数十年,农耕与渔猎结合,山上到处都垦有荒地,看来经过多年修养生息,女真势力又渐渐恢复。

  虽说女真日子不好过,大碗酒大块肉的招待还是有的,犴达罕、鹿肉、狍子、野猪、山兔、飞龙等山珍野味也是不缺。

  王廷相喝了几杯就道不胜酒力,退席而去,此番丁寿倒是放下架子,与这些浑身散发腥膻味的女真蛮子搂肩搭背,酒到杯干。

  女真众酋长早打听出这位是京城贵人,对他也刻意讨好,敬酒不断,丁寿的酒品让他们觉得这人比以往遇到的那些汉人好交往。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凑了过来,身后跟着脱罗之子脱原保,大汉瓮声道:“大人,我锡宝齐篇古敬您一碗酒。”

  丁寿拿起酒碗一口干掉,酒水洒到衣襟也不去擦,看着虎背熊腰的锡宝齐篇古,赞道:“是条好汉子,不知将军如今是何职位?”

  锡宝齐篇古脸色尴尬,脱原保解围道:“大人,石豹奇额其克(叔叔)是董重羊玛法(爷爷)的儿子,因成化十五年的事没有袭得父职。”

  原来这就是那个被拘死在南边的倒霉蛋的儿子,丁寿惋惜道:“这岂不是让将才流于荒野,待某回京就奏请圣上,虽不敢说能袭得原职,一个都指挥佥事还是跑不了的。”

  锡宝齐篇古闻言喜不自禁,明朝官职虽说都是不给俸禄的虚衔,但有了官身便可入京朝贡,官职越大能夹带的货物就越多,能得到更多的赏赐,部族也可以此壮大,这些年脱罗也没少帮着上奏朝廷,为他恳请袭父职,可皇帝就是不应,没想到今日有了转机,把这女真大汉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端起酒碗连干了三个。

  打了个酒嗝,丁寿摇摇晃晃地走到众人中间,清了清嗓子,醉眼惺忪道:“诸位听某一言,今日丁某与诸位一见如故,特备下薄礼一份,还望诸位笑纳。”随即拍了拍手,常九端上一个红绸覆盖的朱漆托盘。

  三卫酋长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历来钦差路过,都是只吃不吐,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完者秃与汉人打的交道多,暗道莫不是想索贿,明着不好说,让我们把这托盘装满再还给他,不对呀,这么个小盘子装回礼也装不了多少啊。

  丁寿见他们沉得住气,也不多说,将红绸一揭,脱原保到底年轻,耐不住性子凑了过来,一看盘中所放之物,立时惊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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