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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接受现实

第一百七十三章:接受现实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我们都卡壳了一下。加入昆仑派?六大派之首,世家子弟首选,地位等同于武林清北的燕朝第一精英大派?

  我反应过来后,疑惑地问道:「庞前辈如此厚爱,晚辈不胜感激,但为何有此意?」

  庞师凌笑呵呵地说道:「你谋略过人,手眼灵活,是个难得的人才,且在槿乔麾下立下汗马功劳,又与她性子相合。她未来执掌薛府,昆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在身边。而若你加入昆仑派,不仅能为自己挣个入流的出身,也能与槿乔的门派更为熟悉,帮衬她几分。当然,昆仑门规对于普通弟子甚严,你志不在此的话,我也理解。这只是一个老家伙对于师侄的未来,一些不切实际的建议而已。」

  这番话好像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庞师凌的语气和观察我的眼神有些怪异,琢磨不透他话里真正的意图。

  薛槿乔这时也被庞师凌出乎意料的提议给逗笑了,摇头道:「哈哈,师叔的提议倒是妙极了,我也曾经生过相似的念头。不过,以他那惫懒的性子,恐怕呆不下来。」

  「是么?那么,韩良,若你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强求。不过,我可以做主准许槿乔教授你派内的一门上乘武功。听说你还在使龙头帮那几门拳法?昆仑派别的不说,拳掌功夫冠绝大燕。无论是槿乔的碎玉掌,李师弟的排浪掌,还是我的无涯散手,都是绝学。只要不是派里严禁外传的,槿乔你都可授予韩良。」

  这下连唐禹仁、宗勤、与薛槿乔也品出不对了。薛槿乔怀疑地问道:「庞师叔,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有功当赏,我看这两位青年才俊十分顺眼,想要助他们一臂之力。何况,他们是你的得力臂膀,帮他们也就是帮你。」庞师凌振振有词地说道。

  「唔……好吧。韩良,我确实该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奖励你。截神短打这门拳法虽然有可取之处,但对上大派嫡传,还是不够。前往京城的路上,我会教你一门厉害的武功的。」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槿乔,多谢庞前辈了。」

  我与唐禹仁告退之后,薛槿乔却被庞师凌留了下来,应是有些师门的事要交代。

  右护法终究没有招出太多有用的情报来,而是趁夜靠着某种秘技将自己的神志给完全破坏了,早晨将他唤醒例行受讯时,已成了个白痴。朝廷垂涎已久的莲开百籽也没能得到。虽然他们从被俘的青莲力士里拷问出了成为力士每一个环节的细节,但是其中的秘术到底是什么样的,哪个环节才是关键,也无从得知。

  以我亲眼所见的过程来看,符水应该是关键。至于那奇怪的咒语与抚顶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仪式感还是真的有什么术法蕴含在其中,我也无法辨别。

  不过,也许朝廷无法得到这门秘术才是好事,不然的话,我们的任务就更难完成了。也是出于这层考虑,我与谭箐并未将这部分的见闻与推测上报。

  数日后,我们在见证了右护法被押到阵前,离城墙仅有不到一里的距离被斩首之后,便离开了。

  一代高手,呼风唤雨的叛军大将,到头来,只成了沙场上的一具尸体而已,与已在濮阳城外倒下的上千个兵士,也没有本质差别。

  希望战事顺利,也希望这次战役的死伤不会有太多。

  这次突然离去,自然让武林阵营前来助拳的许多人感到愕然,尤其是与薛槿乔有私交的一众年轻高手。不过,她也自然无可挑剔地平伏了众人的疑惑,并且表示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尽早赶回来的。对此,哪怕是诸如景珍等与她关系最亲近的人感到十分可惜,却也无从阻止。

  我们轻装上阵,随行的人也不多,除了严觅之外还有一些需要保护的人员,主要是从濮阳逃出来的权臣家人和身份敏感的伤员要被送回家。再加上一小队的官兵,总共有八十人左右。从濮阳到燕京足有千里之距,我们估计得走上半个月才能走到,在京城少说也得再呆十天八天,哪怕立刻回程,再来到濮阳时,都十一月了。

  若一切顺利,濮阳之战说不定已经尘埃落尽了,也难怪胡东来对这个处置一点意见都没有。

  虽然路途会更为崎岖,但我们特意选择了从黄土林往北的道路,以便能够去探望仍在养伤的秦喜和景伊。

  在路上,薛槿乔认真地与我就着武功交谈了起来,准备为我挑选一门昆仑派的上乘武功教授。

  「可惜你双臂受伤还要一个月才能痊愈,不便动手,否则的话与你对练一场,才是我判断你武功境界和功夫长处的最好方式。」薛槿乔有些可惜地说道。

  她与我站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离车队大概五十米的地方之外,以便对我道来昆仑派的秘传。唐禹仁也在场观看,谭箐与梁清漓则在不远处闲聊。面前的佳人身着玄色劲装,青丝扎成利落的长辫,丰盈的身姿被合身的衣物勾勒出美好的弧线。

  我挥着被夹板固定的双臂,有些无奈:「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月能痊愈大半已经不错了。那么,你准备教我什么呢?」

  薛槿乔托腮笑道:「听起来你颇为擅长技巧细腻,注重劲气流转,阴阳虚实,借力打力的拳法。而且牝牡玄功的真气阴阳相合,转化自如,乃是最上等的内功。昆仑刚好有一门与你十分相合的拳法,叫做大捭阖手。」

  唐禹仁有些惊讶地说道:「中州铁拳朱无畏的成名绝技?据说这是与铁心门的绝学,《纵横七术》同源的武功。你也会这门拳法么?」

  薛槿乔自信地点头道:「没错,来,我为你演示一番。」

  大捭阖手自然是取意于鬼谷子的捭阖之论:开合、张弛有度,才能维持万物的运转,而何时敞开心扉,畅言所想,何时封闭思虑,静观其变,都是属于纵横家的道。这个主旨其实也就是阴阳,以此延伸到武功,阴阳二气,刚柔之劲,无不围绕着这种平衡而千变万变。

  因此这是一门演绎「变化」的拳法,所有招式和拳势,都要回到开与合,阴与阳的流动与变化来,以简化繁,配合以阴阳转化存乎一心的牝牡玄功,确实是绝佳的组合。

  薛槿乔时快时慢,一边讲,一边打拳,小半个时辰下来,便为我梳理了一遍所有的招式和架子。

  「大捭阖手的拳招其实是上层武功里,最简单的那一批,因为它最重要的不是招式,而是对劲力,对真气流动的拿捏与控制,与对拳意的淬炼。拳法也以此分出三个层次:第一是开合自如,也就是将自己的拳劲与真气练顺练通,如臂使指。之后是阴阳相求,这个阶段就要开始影响外界,以自身的力量,将敌人的心思招式,拳意力量也被自己的拳法运转化为己用。最高的境界则是『圆方』,将阴阳二气的起伏与变化纳入拳意中,彼时自身之力,对手之力,乃至天地之力,都能由身躯所化的门户借用。不过,连朱师叔祖都没有练到这个地步,你就不用好高骛远了。」

  薛槿乔为我仔细地解释了一番其中的真气运行路线之后,问道:「怎么样?记得下来吗?待会儿我将拳谱再写出来,你可以慢慢揣摩。大捭阖手是一套难学也难精的拳法,门槛极高,所以这一路上有问题一定要问我。」

  我一边缓缓比划,一边回想着她的动作和指示,点头道:「大概记下来了。你讲课讲得深入浅出,还挺有门道的嘛。」

  薛槿乔笑了笑:「昆仑大师姐可不是白当的。」

  「说起昆仑派,庞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要为我大开方便之门呢?」我有些疑惑地问道,「在我印象里,昆仑可不是这么随意对寻常人开放的门派。」

  听到这话薛槿乔有些不自然地错开视线,皱了皱鼻子道:「庞师叔他……虽然平时为人相当严肃,但经常有些出乎意料的想法。他愿意与你方便,也是起了爱才之心。还好他虽然出身显贵,却对门户之见不算太重,没有师父和掌门那么苛刻。」

  「这样么,他与田将军算是我认识的地位最高的人,都出奇地和蔼亲切。想来这对于名门望族,应该是例外吧。」

  一旁的唐禹仁冷笑道:「那是自然,田将军军伍出身,并非望族,而昔日太子太傅桃李满天下,其中不乏寒门子弟,因此庞家门阀之见不重。你没看见郭磊和乔义深那两人,虽然同属一个阵营,但一个字都没有对你我说过么?郭磊的叔父正是昆仑掌门,『冷剑无常』郭振北,而此人平生最看不起白身的江湖人士。若在此的不是横断天涯而是此人,你绝无可能学到昆仑派的武功,至多也不过是银钱赏赐而已。」

  薛槿乔难为地说道:「这可是我派的掌门啊,你们口下留情。」

  「说起来,我一直没有提起,但我实在是十分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在右护法手下撑那么久的?秦喜燃尽了一身真气和精血才勉强活了下来,你的伤势相对之下甚至算不上严重。寻常二流高手都没你这能耐。」薛槿乔顿了顿,突然扬眉问道。

  我打趣道:「你竟然能忍到现在才提起。你可是亲自跟右护法对战过的,知道他的厉害。我还以为你在黄土林将我救出来之后,便会开始盘问呢。禹仁,你也是到现在都没问过这事。」

  唐禹仁看了不远处与梁清漓谈笑风生的谭箐,又看了看我,撇嘴道:「在你身上,再违反常理的东西发生,我也不惊讶了。当初以为你是个寻常乡村小子的时候,才是真正地看走眼了。这一点,槿乔比我看得还远。」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的目光中都丝毫没有掩饰彼此的好奇。我收起拳架,摸了摸后脑勺道:「你们俩都算得上我在整个大燕里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也不想敷衍过去。」

  「简单来说,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授仙法,学会了如何运用玄门道术。」我抽出一张符箓,像是个街边摆摊的一样介绍道,「这就是我战斗力突飞猛进的秘密,你们可别泄漏出去了啊!贴上一张,劲步如飞,贴上两张,力大无穷,再加一张,刀枪不入!」

  唐禹仁眯起眼睛,像是在打量某种奇珍异兽似的,薛槿乔则是噗哧地笑出声来。她轻轻地捶了我一拳道:「好啦,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秘密,在这样的世道,有力量总不是坏事。只要你没有走魔道或者邪门外道就行了。」

  「……你是认真的?」唐禹仁似乎被自己的观察惊到了,说出这句话之后怔了怔。

  薛槿乔纳闷地问道:「啊?禹仁,你还真的吃这一套?」

  我笑道:「是真是假,有机会你们试试就知道了。明日回到黄土林,若秦喜醒来了,可以亲自告诉你们我是不是在吹牛皮。」

  虽然薛槿乔对离开战场这件事难免有些耿耿于怀,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我们也暂时卸下了这份征战的重任,能够久违地在这个凉风宜人的傍晚,就着星光难得轻松地闲聊。

  待到众人离去之后,谭箐与我特意留了下来,打开了群聊准备商量一些任务相关的事情。

  「你们那边终于完事了?听说周铭大发神威,拳打一流高手?」颜君泠一进来就开始打趣我。

  「被一流高手拳打倒是真的。不过,我又在这场打斗的被揍过程中想通了一些能够将武功和异能结合的手段。下次能够更有效地挨揍。靠!什么时候才能不被殴打啊?」

  「这个是真的,他两条手臂都上了夹板,看起来像个木头人一样。」谭箐添油加醋地描述道。

  「哈哈哈,这我倒是想见一见。听起来周铭拯救大燕的任务告一段落了?队长大人,是时候该考虑考虑我们的位面任务了吧?」

  我干咳一声道:「别担心,我这段时间也不是完全顾此失彼,也有在思考位面任务的问题,有些头绪了。不好意思,之前确实太厚此薄彼了,但这下总算能够将精力和时间完全放到这方面来了。」

  「让我猜猜,要不就是去那个地底洞窟里的地下城池,要不就是去找出青莲教另外的大本营在哪里,或者宁王本人的踪迹,是不是?」

  我有些惊讶地答道:「正是如此,看来你也没闲着啊?我的推测是,莲开百籽和牝牡玄功的原型,至少其中之一,便是源自此地或者在那里被储存了一段时间。你们若见过青莲圣城的话便知道,那是个与整个位面完全不在一个画风的地方,以我对这个位面的了解,根本没有任何势力,乃至国家,能够在那么深的地底洞窟里建造出如此雄伟精巧,超越时代的城市。」

  「啊?又要进地底去探险?上次这么做的心理阴影还没消除呢!」谭箐瞪大眼睛问道。

  「哈哈放心,这次的地点虽然也有危险,但不会像格伦威森林那么诡异。」

  「那么,你准备如何进入青莲圣城?建宁的宁王军高层偶尔说起这个地方,都描述得像是什么秘密花园似的,听你讲起上次的经历,没有可靠的人带进去的话,连入口都找不到。」

  「山人自有妙计……又要依赖我亲爱的娘子的师门关系了。」我也没卖关子,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思路揭开了,「清漓的师父是花间派长老,别的人进不了,她肯定进得了。刚好我媳妇一直在担心朝廷胜利之后,她师父会被清算。这下也能给个借口让我与她接触,看看能不能说动她跳到朝廷这方来。如此这般,公私兼顾,是不是很划算?」

  「『冷蔷薇』林嫣然么……听起来倒是可行。说起来,谭箐,周铭这家伙的正宫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好像提过她似乎是个很温柔的女孩?」

  谭箐哇哇大叫道:「何止是温柔啊!又漂亮又贤惠又体贴,还聪明伶俐,知书达礼,性格超好又平易近人,简直太令人不爽了!」

  「为何我一点都不惊讶……周铭的桃花运确实旺盛啊。等此间事了,我可得与她好好聊聊。」

  我不得不打断两个越谈越起兴的女人:「两位,关于我媳妇的事且按下不提,之后会有机会介绍的。咱们先回到正事来。」

  「没趣的家伙。好吧,关于我这段时间的收获……你知道青莲教的圣女是谁吗?」

  「青莲圣女神龙见首不见尾,左护法神秘归神秘,但朝廷的记录里还有个笼统的人生轨迹,这圣女却是真真正正的查无此人,只闻其名,不见其踪。」

  「呵,你肯定已有猜测,是吧?」

  「结合一下她名头显露的时间线,大概率是花间派的人吧?说不定还是『秋华玉凤』凌秋函本人呢。」

  颜君泠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段时间我打探到的重要情报不多,这恰好是其中一个。虽然只有片鳞半爪的传闻,但我的推测也如你一样,花间派的掌门人,彼时的天下第一美人,正是青莲教的圣女!」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这个结论还是让我们都陷入深思。最后还是谭箐第一个开口:「天下第一美人!好响亮的名头,大燕这种古代社会是怎么能搞出这种东西的?」

  我兴致来了,解说道:「这我还真听说过。二十年前是个武林英才并起的黄金世代,无论是昆仑派的『昆仑四杰』,太清道的『泰岳三剑』,五台寺的『四宗神僧』,甚至连青莲教的左右护法,都是那时候打出名头来的。」

  「那时候,花间派也有个不世出的天才凌秋函。不过,比起武功,这个天才更多的是容颜与魅力方面为人着称。虽然她的武功也很强,但是据说比起她倾城倾国的容貌,还是不足为道。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无论是武林还是民间从来都不缺美女。但是她开始行走江湖之后,这名声越来越响亮,见者无不赞同此女担得起『艳压群芳』的分量。而江湖人嘛,向来消息和八卦同样灵通,也最擅长吹牛,先是搞出了『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头,不知从何时开始,慢慢又变成了『天下第一美人』。」

  我停了停,喝了口水道:「我倒是听说她的手段和容颜一样优秀。花间派以前的活动空间比如今小很多,是靠一代代的门人努力,才勉强混成现在不黑不白的外道地位,而凌秋函更是将这份努力推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只不过现在过犹不及,加入了青莲教反叛,反而助纣为虐了。饶是如此,凌秋函的威望和地位在花间派也是几乎无可动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想跟她聊聊,看看能不能说动她把花间派从宁王军中剥离,那样的话会对宁王军造成极深的打击。」

  颜君泠道:「这个江湖旧闻挺有意思的,凌秋函么……我看看能不能寻出花间派的人来,找找她的踪迹。建宁虽然是宁王的大本营,但是花间派在这儿的存在感不是很高。」

  「有门路的话,帮我找找林夏妍。只要能跟她搭上线,我们就有操作的空间了。」

  「行,我看看她在不在建宁。」

  结束群聊之后,我与谭箐并没有立刻回到营地去,而是惬意地坐在草地上。这是数天的忙碌与惊变之后,我们第一次有机会喘口气说话。

  「右护法这次没把你打得太惨吧?」谭箐有些发散的目光焦距在我脸上,开口问道。

  「还好,相对于上次被高手狂殴的情景,这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伤。你呢?跟那个二流高手对打,有没有不适应?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武功高手战斗过吧?」

  谭箐思考了一下后答道:「确实诶。还好吧,我倒是没受伤,但是的确体会到你说过的,武功高手的灵敏性了。我那些能够无视反应速度和距离的法术在这个位面杀伤力都不足,杀伤力足的又容易被他躲掉,还是靠着控场魔法磨了一阵才搞定他。」

  「……下次再遇上右护法这个级别的对手,怎么说也得让你发挥出作用来,只靠我和秦喜这种肉搏的,实在是容易被三两下打死。」我有些无语,身边这位才是对付武林高手的最大杀器,却又恰巧被引开了,下次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唔,不过只派秦喜去对付一个二流高手的话,很容易两败俱伤,双双败亡,这次虽然伤势严重,好歹也保下性命了。

  谭箐嘻嘻笑道:「明白,下次有我罩你,不会这么狼狈的。话说,被薛槿乔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我好像都没跟你八卦她的事哦,你是怎么攀上这棵大树的?」

  我回想起秦喜被打飞之后,我单独面对右护法时的绝望和惶恐,与那几近不可克服的悬殊实力差距,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我又想起了旋转的视野平稳下来后,见到薛槿乔平静的神色时所感觉到的,油然而生的庆幸与激动,有些加速的心跳便缓了下来。

  明明薛槿乔只是个二流高手而已,见到她时,她脸上自信而沉着的光彩却让我毫无理由地相信,她必能战胜这个可怕的对手。而事实证明,我的信心没有错,她近乎轻描淡写地将那个予取予夺的强大男人在十合内便击败了。

  原来,这便是她在清风山下所感受的情感么?确实让人心潮澎湃,充满了希望与感恩。是这份心情,让她一直对我刮目相看么?我的思维有些发散性地跳到这点,陷入沉思。

  「喂喂,周铭,发什么呆呢?」谭箐半晌没见我回答,伸出手来在我脸前来回挥了几下。

  我反应过来,答道:「哦,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你的问题。嗯,被拯救的感受当然很好,非常好。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就像是极度紧张和担忧之后,心脏骤然放松,不再需要担心的感觉,很美妙,但那时我已是强弩之末,这么一放松让我差点当场昏过去了。而槿乔她嘛,是我在这个位面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而我们也从未因为地位的不同有过距离感,很合得来。她是个很棒的上司,也是个很好的朋友」

  谭箐听了这话,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哦?哦?我就知道有奸情。」

  「是个异性朋友在你眼里都算是有奸情是吧?」

  谭箐微笑道:「你就说她对你有没有意思,你对她有没有意思吧?我的第六感可是很强滴!」

  我抬头望了望繁星如钻,铺开在夜空中的璀璨景色,心中浮现了之前在薛府,她为我亲自掌勺之后,聊起「意中人」时,那坦然的笑容。

  也想起了向田炜献策后那个和煦的下午,薛槿乔对我倾诉内心所想时,脸上温柔的神色。

  更想起了她制服右护法后,焦急地为我把脉,关切之意溢言于表的眼神,与在她怀里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我……喜欢这个女子,并且,无法抗拒,不,不愿抗拒自己的这份心意了。

  也许我从一开始便没能逃过这么个结果。

  我看向耐心等待着回复的谭箐,诚实地说道:「不,你的第六感很对。她确实对我有意思,而我也确实对她有意。按理说,我应该感到很失败才对,因为我又他妈的精神出轨了,而且这次可没有超越时空的借口,对方是确确实实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挫败感之余,更多的却是轻松。不再逃避自己内心的轻松。」

  我顿了顿,抿唇道:「也许我会阻止自己顺从这份感情的冲动,但我至少不该对自己说谎。」

  谭箐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吃了一惊。不过,她反应过来之后,开怀地笑道:「这才像样嘛!周铭,虽然我十分不赞同你这别扭的性子和思考方式,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很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纠结。你不想当个混蛋,这是件好事,但你又确实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这是个很矛盾的对立。」

  「但是,你再为这个自己所设立的道德困境挣扎,也只是在钻牛角而已。无论如何,你也得做出个决定,然后贯彻自己的内心啊!唯有这么做,才能向前走,而不是携带着这些心事与罪恶感与清漓在一起。是大胆地说出来,还是为自己定下界限默默消化掉情感,都是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后才能做的事。之后是后悔还是痛苦还是喜悦,都是你做出决定,努力过的结果。」

  我看着谭箐诚挚的眼眸,双手插进头发苦闷地说道:「你说得对……我准备向清漓说明一切。我的来历,我的经历,我这……该死的滥情。」

  谭箐拍了拍我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单单是想象这个对话,就让我纠结得脚趾都把鞋抠出洞来了。但是,加油。不这么做,你的心永远无法安宁,你也无法做到自己想做的那样,真诚地对待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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